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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人蠱

  • kurama
  • 2019-07-29 11:24:43
(七)人蠱

「咳!咳咳,呕噁……」舒子服是被嘴裡强行灌入的腥苦液体给呛醒的。

那彷彿来自地狱,简直绝了的味道不做第二猜想定是练无双那混蛋给整出来的草药糊!

这傢伙製药的功夫简直是绝技,怎麼难以下嚥怎麼整!这都已经十天了,这货天天捧著本破旧的烂医书研究,还外加舒子服的场外指导却仍是药草、杂草分不清,最终就是没耐心的全部一块捣成泥直接煮了!

然而被这杀人草泥荼毒了十天了却还能嚐的出味道来,舒子服不禁為自己高韧性的味觉鼓掌!

「奇怪了,明明之前你发烧睡著的时候给你喂药也没见你这麼大反应,怎麼现在越来越严重!是发烧烧的你味觉出问题了吗?」练无双那坑爹货的声音从旁传来。

「你,咳咳,你才烧坏了味觉!」舒子服忍不住翻白眼,被呛咳的沙哑嗓音没好气地念道,「之前发烧时是昏迷,鬼知道你灌了我什麼!现在我不过就是睡著了,你这……等等,你、你手抬这麼高要做什麼?」,舒子服警戒地瞪著练无双高举的一掌!

「乖!一下就好了,我保证马上昏,绝对不痛!」,练无双脸上的笑容异常的灿烂!

「等、你给我等一下!练无双,你这一掌下去我这肯定绝对不只是昏倒而已,到时你这剩下两层的宝塔就只能往地底下盖了!」舒子服抱头闭眼急喊著。

「嘖!」有宝塔癖的练无双悲哀的在听到『塔』字就条件反射的给愣了下,挥到一半的手刀险险地停在舒子服颈间,随后他瞥了眼那苍白的脸色,这手刀最终是没劈下去,「随便你爱喝不喝!」,他不耐烦地将药碗一股脑儿地塞在舒子服手裡说著,接著他偏头想了想,站起身从一旁隐密的石缝裡挖出了一个小包袱也一併塞在舒子服怀裡道:「这个也拿著吧!」

包袱裡面最上层是一个看起来似乎是画著地图的布片,上面横七八竖的绿色痕跡有著和药碗裡如出一輒的恐怖草味,另外还有几件看似名贵的玉珮、一些小金银器之类的小物件外加几碇碎银、磨牙的乾粮以及两件虽旧却乾净的衣服……

舒子服不解地抬头看著练无双,而此人正笑笑地将另一个只装满了乾粮的包袱背上自己肩头,接著朝他笑道:

「阎王令的準备已经就绪了,我等会儿就要出发去执行任务,大约要一周才会回来!」,练无双拎起了他的长刀,回身指了指舒子服怀裡的包袱续道,「我瞧你伤势恢復的不错,等明儿有力气了你也就走吧!上次我藏你的那个裂缝记得吗?那裂缝往下一直走会接到山内部的一个溶洞,继续走下去的话可以接到山另一侧的一个开口!我曾经试过一次,路径不算太复杂,照著我画给你的图走应该不成问题,虽然开口外的状况我不太清楚,但估计也已经脱离了幽冥阁的范围了,到时候你就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继续把伤养好,包袱裡的那些就给你当盘缠花吧!我这儿能当点钱的大概就那些了,你路上省点……」

舒子服阴沉著脸,双手死死的抓著包袱巾咬著唇没说话,练无双一车子的碎念他一句都没听进去,满心的只有『连这人也要拋下我了!』的不安、恐惧以及愤怒!

他小小年纪一夕之间家园尽毁亲人尽失甚至自己都鬼门关前走一遭,然而清醒后却一滴眼泪都没流。

他当然不是毫无情感,只是固执的认為『爹从黄泉送我回人世不是让我像个孩子般哭的!』

他故作坚强却忽略了他其实就只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不论他脑袋有多聪明平日裡行為举止装的有多稳重,他的心裡就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那些个他不知该如何处理就胡乱压在心底深处的负面情绪就像是个以他心為食的恶兽般悄悄地将他的心给食空了,自他清醒后日日夜裡便从那空荡荡的心裡钻出,化身成连篇噩梦紧咬著他不放!

然而每当他被无止尽的噩梦魘住几乎喘不过气时,总会有双冷凉的手用力的将他摇醒,骂骂咧咧地将他从那无底的黑洞中捞出,然后用连篇的废话让他回神。相处的短短数日,练无双虽然嘴上抱怨不休,但却从未真的嫌弃不耐,隐藏在骂娘声中的照顾一样不少,他那粗糙却真诚不问回报近似乎家人般的温暖让舒子服忍不住紧抓不放,甚至开始產生了依赖。

可现在……现在这混蛋现在竟然要自己滚蛋!

这个在他家破人亡后第一个给予他一些些像家人般温暖的练无双,竟然也要像他爹娘一样拋弃他了,一下子那原本就只剩个空壳般脆弱的心就被撕裂了一个大口子,裡面的恶兽再也关不住地咆啸著往外冲!

「我不走!」舒子服的手紧紧的绞著包袱巾,甚至有些用力过度地细细抖著,低垂著头闷闷地说著。

「嗯?什麼?」练无双皱眉停下了碎念反问著,舒子服的声音过低他一时只听到了模糊的气音。

「我说,我不会离开的!」像是赌气似的舒子服抬起脸大声地重复了一次,可他十二年少爷生活养成的骄傲自尊让他绝对无法说出『害怕一个人活著』这般没用的话,咬了咬牙,最终他捡了个冠冕堂皇底气充足的原因说著,「我家这桩灭门的血案的疑点很多,那帮收钱杀人的杀手除了被雇用来杀人外,他们还在找某个宝物!而这个宝物是什麼?又是谁為了这麼个不知名的宝物杀我全家?我相信这些幽冥阁裡一定会有线索的,至少肯定是有人知道屠庄的杀手会在那天动手而专程请幽冥阁去灭口的!我只要找到这人……」

「停!等等,你等等!……我先确定我没听错,你要留在幽冥阁?留在裡查线索?」,练无双皱著眉一脸不可思议的反问著。

这个他一根指头就可以弄死他十遍的苍白少年竟大言不惭地要留在这恶鬼之地查线索!

「你疯啦!查线索这种事在外面不能做吗?幽冥阁是个什麼样的地方你到底知不知道?这儿有的只是恶鬼,还是群从血裡泡出来披著人皮专门索命的恶鬼,想从他们那儿探查线索?你他娘的是嫌命太长了啊?你要是不想活的话也别死在我这儿!我救你回来不是让你死在这裡的当树肥的!」,练无双再舒子服倔强地点头后暴跳如雷地开骂,要不是这小崽子脸色此刻异常的死白,他甚至还想动手!

这小鬼头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练无双完全不懂怎麼会有人想自愿留在这种朝不保夕,连地上的泥都染满血腥气的鬼地方,他一片好心还画了地图送人走,甚至将自己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了这小崽子,这小白眼狼竟还摆出一种弃犬般的怨愤给他看!他这是弃谁丢谁了?

练无双用力地抹了把脸,奋力地压下了想直接掐死这小白眼狼的冲动,打算继续用口水攻势淹死这小王八蛋时,这姓舒的小鬼竟一脸凶狠的抬眼瞪他,那双原本清澈的黑瞳一剎那间竟有嗜血入魔的凶相!

「所以只要我也变成恶鬼不就成了?我只要也去杀几个人像你一样染满鲜血化身恶鬼,我……」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舒子服激动的吼声!

石洞中再度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舒子服低低的喘气声。

「如果我救你的结果是让你成為幽冥阁的恶鬼,那不如我现在就杀了你。」,练无双一反刚才的暴跳如雷,一脸平静如冰一字一顿的说著,同时长刀出鞘,冰凉的刀刃贴在舒子服颈间散发著森冷的杀意,「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想留在幽冥阁吗?」

舒子服低垂著脸双手紧抓著怀中的包袱却硬是一声不吭地沉默著。

练无双盛怒下手劲自然不小,一巴掌下去舒子服半张脸上立刻火辣辣地肿了老高,此刻耳畔一片嗡嗡乱响,嘴裡还瀰漫著咸腥铁锈味,但之前那被恐惧愤怒佔据而失控入魔的心,却反而被那一巴掌给震的冷静了下来。

「喂,说话!」

「……我,我除了这儿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了!你……你一定要赶我走吗?」舒子服一来自己也知道刚刚的确说的过了,再者,练无双少见的冰冷怒气也让心裡那原本飆涨的叛逆反骨给退了一大半,犹豫了再三之后他半垂著脸委屈的低声说著。

而他那句委屈示弱的话配上那小眼神儿,泛红的眼眶,外加高高肿起的脸颊以及唇边的血丝,整个将一弃犬给詮释的淋漓尽致,而且还是受虐过的弃犬!

而另一方,身為施虐者的练无双则颇為无言的瞪著这小白眼狼一秒升级為小白眼弃犬,顶个红肿的脸颊和那小眼神儿齐刷刷地指控著他这个施虐者的辣手无情!

练无双白眼翻了个圈儿,用力的深呼吸了几下,努力的试图灭火。他一向对自己这夜叉恶鬼的杀手身分以及那身不由己而造的满手杀业感到自卑且打心眼儿裡厌恶的,所以当他听见自己劳心劳力救回来的小鬼头竟牛气轰轰地说要像他一样去杀人变成恶鬼时,怒气一下子就上了头,那一刻是真动了杀意的!

可没想到下一秒这熊孩子却像是去蜀地学过变脸绝技似的,一眨眼就从顶著满身刺的刺头给变成了这副可怜兮兮的小媳妇模样,反倒把一向吃软不吃硬的他给整的满腔的怒火没处发,一下子没了脾气了!

他不禁再度感嘆救人这任重道远的活儿真不能太常干,不然没準儿宝塔一层没见,还早早被自己怒火给憋死,坟前还落著个遗弃小白眼狼辣手施虐的罪名!

调息了一阵,练无双深深地嘆了口气,将刀缓缓撤离了舒子服的颈子,颇為疲累闭了闭眼,最后红瞳再度张开已没了之前的怒气,却多了分无奈的问道:「小鬼,知道蛊吗?」

舒子服闻言讶异地抬眼看著练无双,一时之间有点反应不过来他过於跳跃的问题!

「吶,问你话呢!老子还没练到传音入密,眉目传情这一段!给我说人话!」,舒子服的反射弧过长,老半天了硬是没哼出个声来,逼的练无双不耐地拿刀背敲著他肩膀催促著。

「是,知道!我知道蛊。」舒子服终於醒过神来,肯定地点著头。

「嗯……」,闻言练无双迟却咬了咬唇似是有些犹豫,但最终他还是开了口,「那麼,听说过人蛊吗?」

「咦?什麼?」,舒子服出身医蛊世家,虽然还来不及从娘亲那儿学得高阶蛊术,但家裡那些关於蛊的藏书倒是烂熟於心,而关於人蛊书裡虽是有提到些隻言片语,但记载的可都是……「那可是禁术啊!」

练无双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手腕一转还刀入鞘并淡淡的笑道:「禁术吗?是啊,有用虫蚁毒物製蛊的,也有用尸体血肉製蛊的,可拿大活人製蛊,生生地将人转变成不人不鬼宛如妖物般的蛊,可不该是禁术吗?」

练无双说这话的时候笑的云淡风轻,那语气就像只是在点评一段事不干己的故事般轻鬆无所谓,可当他边说边将衣襟扯鬆,露出裡面精壮的胸膛时,舒子服却完全无法理解他的事不干己到底所谓何来!

那人的胸前甚至延伸至腹间满满的都是彷如纹身般深入肌理的黑红纹路交错而成的图腾!

这是蛊纹!

长期与蛊物為伍,舒子服一眼就看出了这些图腾所代表意义,黑色是恶蛊咒术而红色则是医蛊的救治之术,这黑红交错之复杂彷彿达到了某种诡异的平衡才让练无双能这麼活蹦乱跳的活下来!然而最让他感到惊异的是那围绕在层层蛊纹中,位於心口上的那个如血一般殷红,彷彿是另一个心臟在隐隐跳动的图案……那是书上所记载的人蛊的图腾,是当人被转化成為蛊的印记!

「看来你很清楚这些印记代表著什麼!这可省了我不少口舌!」,练无双还是笑的没心没肺的。他将自己的衣襟再度拢好,目光微微飘开,像是在回忆什麼似的说道:「製炼人蛊需得找未成年的少年,因為他们的可塑性高,恢復力好,製蛊成功的可能性大,我从蛊洞爬出来的时候也就你这麼大吧!这一晃眼都四年过去了呢!」

「可你、你还有意识也能思考,书上说被製成蛊的人会意识全无只剩杀戮,或许……」,舒子服犹豫地说道。

他知道蛊该怎麼製作也亲手製作过,然而即使是用作医疗的蛊术,在炼製时蛊物被咒术反覆煎熬的痛苦也不是一个大活人能忍受的!他简直不敢相信怎麼会有人能心黑到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给炼成蛊,而甚至这个被炼成蛊的大活人正以一副云淡风轻的谈笑方式来说道自己的惨事。

都是一群疯子!舒子服忍不住心下骂道。

「唔,若说是意识全无只剩杀戮倒也不是假的!」,练无双手指轻敲著长刀刀鞘回忆著,「那蛊洞也不知被下了什麼邪术,在那洞裡待著就跟被灌了孟婆汤似的,多待一天以前的记忆就多被洗去一分,直到我出蛊洞的时候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满心满眼的都只想把身边任何会动的活物都撕个粉碎,恨不得把所有人都剥皮食肉直接泡在血裡才痛快了,这可不是意识全无只剩杀戮了吗?」

「你……够了,别说了。」舒子服眉头皱的更紧了。

然而练无双像是陷在自己的回忆裡似的,并未听到舒子服的话语,反倒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时他们把我像野兽似的锁在铁龙裡,唔,还有其他好几个孩子都一水儿的锁在玄铁笼子裡,一溜的排列下去佔了小半个山谷呢!每个孩子都像野兽一样被铁鍊綑的结实,只能在笼子裡嘶吼咆啸却永远逃不出去,而每隔两个时辰就有人来灌我们药,那一碗药下去浑身的皮肉都像是被人用刀凌迟似的疼,能让人痛不欲生两个时辰,然后再来下一碗,很快的不到半月就有一半的孩子撑不住死了,剩下的在被折磨了三个月后也陆续地死的差不多了,最终剩下的三个在被领出笼的时候都只剩下半口气,个顶个的乖,可说是相当成功的驯兽记!」

「练无双你能不能别这麼说话!」舒子服拿练无双当家人般依赖,然而在听到这个家人向在谈别人家的事一般说道自己被虐的过去,甚至满不在乎地称自己為兽,心裡忍不住一阵闷闷的痛!

「不然得怎麼说话?这些可都是实话!」,练无双瞥了眼舒子服,语带嘲讽地说道:「我到现在都想不起来我的过去,连『练无双』这个名字都是靠掛在颈上的玉牌得来的,天知道那到底是不是我的真名,然而,我却到现在都一清二楚的记得我在铁笼裡每一日,每日裡那像疯了一样的杀意从没有停止过,即使我全身疼的快昏过去了,我也停不下我内心如兽一般疯狂嗜血的慾望!就在那儿,我清楚的认知到,即使我取回我过去的记忆,我也回不去那一般人的普通生活了,因為……我已不再是人了!」

练无双语到后来带著难掩的激动与绝望,可最后他用力的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红瞳睁开直直地盯著舒子服缓缓的道:「而你,小舒,舒子服,你还是人!是个双手乾净的人!你……等等,先听我说完。」,练无双抬掌阻止了舒子服的张嘴欲言,顿了顿后他继续说道:「你的年纪正适合被拿来炼蛊,留在幽冥阁裡你早晚得步上我的后尘,或者甚至就这麼不明不白的死在蛊洞裡,那你家裡的血仇怎麼办?要知道不论是死人或是人蛊可都无法為你家人报仇的!你难道就这麼放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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